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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歌《天雨流芳》的创作

毕宝仪  夏雪  鄂鹤年  田磊 

馆歌的诞生是意外的收获。

2020年3月，艺术中心举办“南科大第一届五四原创歌曲大赛”，我们的参赛作品《南图流芳》获得了最佳人气奖。鄂鹤年馆长提议将该歌曲修改后作为图书馆馆歌，得到了大家的赞同。随后在艺术中心的帮助下，我们最终完成了馆歌的创作。

馆歌是图书馆的另一张名片，然而艺术性的表达往往比较抽象，故以此篇记录馆歌的创作过程，借以阐释我们的治馆理念，并向作曲者毕宝仪老师，以及参与制作和录音的老师与同学们致谢。

一、馆员的心声

尽管现代图书馆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仍然有一些读者将图书馆当作只能借书还书的地方。我们在埋头做事的同时，也希望有机会传递自己的声音，消除这种误解。用艺术的形式传递图书馆人的心声就是一个很好的形式，因此在参赛时，我们没有选择“抗疫”“青春”“五四”等切合时势的主题，而是“不合时宜”地选择了图书馆这个冷门的主题。

作为文化的标签，馆徽、馆训是常见的形式，馆歌则很少见，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图书馆人并不擅长音乐创作。与图书馆接触久了，脑中已形成了条件反射，一提到馆歌之类的文字，首先想到的是赞美馆员的艰辛和伟大，以及强调资源建设、阅读推广等具体业务的重要性，这样难以使听众产生共鸣，也难以表现出歌曲的艺术性，自然不会产生较大的影响。因此我们在创作歌词的时候，尝试着避免空洞的赞美，因为任何一个行业都是伟大和艰辛的；也避免具体业务的罗列，因为在有限的篇幅中无法完全列举，也无法厚此薄彼地割舍一部分。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图书馆的业务形式是不断变化的，会根据环境的变化和读者的需求推陈出新。馆歌当然不会随着业务形式的变化而经常修改。我们应该超越目之所及，书写那些亘古不变的法则，比如阅读的意义、图书馆的价值、立馆宗旨、治馆理念，等等，唯有这些，才是永恒的，有生命力的歌曲；也应该为读者书写，传递阅读的情怀和求知的真谛，唯有这样，才是“我们”的，有亲和力的歌曲。

修改首先从标题开始。“南图”不能特指“南方科技大学图书馆”，南京图书馆、南山区图书馆都简称“南图”，以此做标题显然不合适。“流芳”却是个美妙的词汇，于是我们联想到“天雨流芳”。这是特藏室的名字，本义是“天降润雨，滋生万物”，在纳西语中的意思是“读书去吧”。南科大人大多知道“天雨流芳”这个高雅的存在，以此作歌名，含义既贴切，也容易使歌曲与南科大图书馆关联起来，而且，含蓄的歌名更具有普遍的意义，便于歌曲在其它场合传唱。

歌词分为引子、主体、尾声三个部分。于谦的“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全无一点尘。”道出了阅读的温情和价值，引子部分化用了这几句诗，指出阅读的意义，点明歌曲的主旨。鄂鹤年馆长经常从文献、空间、服务、技术四个维度阐释我们的治馆理念，并且指出技术只是提升服务的工具，不是我们努力的目标。这与程焕文教授提出的“资源为王，服务为本，技术为用”异曲同工。主体部分首先从图书馆的角度强调资源（包含文献与空间）与服务的重要性，这是图书馆立馆的根本。随后用了很大的篇幅，从读者的角度阐述阅读的意义和图书馆的价值。陈寅恪在《王观堂先生碑铭》中说：“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真理因得以发扬。”读书治学的最终目的是追求真理，这需要有自由的思想。我们鼓励阅读，汲取先贤的思想，也鼓励批判思维，突破权威的桎梏。“打开心灵的门窗”即暗含此意。图书馆是保存人类文明，追求真理之所。这不仅是一句口号，也是图书馆人孜孜以求的目标。表现之一就是坚持“价值中立”的原则，例如在收集一个主题的文献时，不会按照自己的理解只收集某一种“权威”的文献，而会将各种观点的文献都汇集起来供读者研究，以此实现保存最真实的历史，帮助读者实现“求真”的目标。 “承载文明的印记，还原了历史的模样”即表达此意。

尾声部分在形式上呼应了引子，用古典的形式，明确表达了“自由”“求真”的治学理念，阐述了图书馆“保存人类文明，开展社会教育”的本质。“涵泳”是“从容求索，深入体察”的意思，是一种读书治学的重要方法。宋代陆九渊即有“读书切戒在慌忙，涵泳功夫兴味长”的诗句。“涵泳”也是我们即将启用的特藏馆的名称。尾声部分以“涵泳兴味长”和“天雨永流芳”结尾，增强了一语双关的效果。

明确了思路以后，怎样表达又是一个技术难题。比如如何搭建歌词架构、如何精炼排比、如何使之富有感染力、如何让歌词适合演唱，等等。我们虚心向同事们请教，他们在创作的过程中给了我们很好的建议，使歌词能够引经据典、用词精确，例如“经籍”“典章”二词就取自文华图专（武汉大学信息管理学院前身）校歌中的“经籍辉煌，典章博大”。这得益于武汉大学信管学院校友的支持。歌词也要考虑演唱的难度，因此一些语句不得不做一些技术性的调整，比如“点点滴滴的积累”中“滴”和“积”的发音相似，距离又太近，演唱难度较大，于是改成“滴滴点点的累积”；又如“因为将智慧化作服务，才让平凡的人生熠熠生光”，前半句与“因为有滴滴点点的累积”形式不一致，所以最终改成了“因为有日日夜夜的坚持……”修改后的歌词，尽管有些语句读起来拗口，但是易于演唱，这也是不得已的做法。

二、纳西古乐的魅力

酷暑难耐，似有凉风扑面，原是承蒙鄂馆长厚爱，为图书馆馆歌《天雨流芳》谱曲，心中泛来缕缕清爽。

《天雨流芳》的制作由我和两位音乐家——旅德女高音歌唱家、南方科技大学附属中学教师盛元瑾，旅俄青年钢琴演奏家、南方科技大学艺术中心教师刘珂廷——共同创作完成。

初闻 “天雨流芳”，脑海中浮现出唐人的诗句：“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恍惚间映现出斗柄回寅，春暖神州，天空细雨菲菲，山川草木葱茏，人间芬芳四溢，一派万物复苏的美好景象。然而我们确实望文生义了。

“天雨流芳”在纳西语中的含义为“读书去吧”！在长期的历史实践中，纳西族人民创造了富有自己民族特点的灿烂文化。独特的宗教信仰和弥漫悠古质朴气象的风俗习惯，给外界增添了无限的神秘和向往。纳西族崇尚读书学习，经常谆谆劝导子孙“天雨流芳”——“读书去吧”！多么动听优雅的祈使句啊！

“书中自有黄金屋！”的确，读一本好书，对于心智的滋养，就像天雨之于谷物的成熟，让心灵沐浴着智慧的缕缕清香，感觉无比的幸福和知足。读书是一种放达，在历史与现实的冲击下，读书人可以忘却时空，即使是惊鸿一瞥，也执掌起漫天光芒。“天雨流芳”的使用，就能使我们领悟出图书馆对于“读书”的深厚期盼和殷殷追求。

歌词的引子和尾声处均用古文写作，形式典雅而韵味隽永。为体现古文的美感，突出歌曲的风格、内涵，我们决定将中国民族曲调、古代音乐文化、西洋和声与现代流行音乐元素融入其中，使之合而一统、兼而得之。

我们翻阅了大量的音乐文献后得知，纳西古乐至今依然流传。它起源于公元14世纪，是云南最为古老的音乐，也是中国乃至世界最古老的音乐之一，是中国传统音乐的“活化石”。纳西古乐与纳西语言融合而成的作品必然是二妙兼得。

歌曲的主体部分采用现代音乐风格，以便于更广泛地传唱。引子和尾声部分将纳西古乐中 “浪淘沙”曲牌里的元素进行结合和扩展，吸取纳西古乐的精华，让它与歌词相吻合，呈现出鲜明的特点。以古文形式呈现的引子和尾声，设计了以女声吟诵的方式：“书卷似故人，我馆别有香……”。这样不仅能与主体部分流行音乐元素起到强烈的对比，也能完美结合中国民族音乐与西洋音乐，古典音乐与现代音乐的特点。

一首好歌离不开恰到好处的乐器伴奏。在乐曲伴奏的配器上，为使音律悠扬和谐，我们尝试使用中国民族器乐与外国乐器相伴融合。纳西古乐给我们带来灵感：以胡琴、苏古笃与笛子等乐器填充中间音域，避免乐曲两头大中间扁；以古筝充当重要的旋律演奏、加花润饰，节奏型伴奏的角色起到中和乐曲的重要作用。诸多乐器的配合，使得整个声响更为饱满丰富，乐曲更添典雅之美。

《天雨流芳》这部作品的创作，总体来说在顺水行舟中充满了挑战。对创作背景的解析，对少数民族的音乐形式的了解，铺垫了整个创作的通畅大路。

“读书之乐何处寻，数点梅花天地心。”我们希望大家通过歌曲，体会到图书馆人的赤诚之心；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通过读书追古溯源、体味原真。“明真谛，识大体”，让我们在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瀚海中揽月凯歌。

三、隽永的小诗

对我这个学英文专业出身的人来说，翻译是一件常做的事，但更多的是在工作与生活范畴，真正以发表为目的而见诸文字的则不多。

回忆我做过的翻译工作，翻译馆歌是最难的一次。其难之一，是要反映中文歌词所表达南科大图书馆同事们的共同目标、理念、思想和实践。这是我们从事图书馆工作的根本，亦是图书馆人应该持之以恒的精神与情怀。如果对此没有真挚的认知和感受，是无法用英语表达中文原意的。庆幸的是，这几年我与同事们朝夕相处，亲历了南科大图书馆一步步走向一流研究型高校图书馆的过程，品味了其间的酸甜苦辣，能够深刻理解中文歌词的一字一句。

第二个难点是若干词句的翻译，特别是“涵泳兴味长”和“天雨永流芳”这两句。我个人感觉，即使受过良好中文教育者也未必能真正理解其义。当我就“涵泳”问询陈跃红教授时，他惊讶地问我是怎样挖掘出这个含义高远的词。他的反应令我欣喜， “we are seeking deep and far”就是这种欣喜的直接呈现。

第三个难点是歌词最后一段的格式：如何用恰当的英文格式将中文那种严格的排比表达出来。经过反复推敲，我对最终的英文翻译还是非常满意的，在忠实表达中文原意的基础上，英文的格式也基本与中文格式一一对应。

翻译完成之后，我征求了几个英文造诣很高的朋友的意见，他们均给予了充分的肯定。然而，当毕宝仪教授说音乐创作团队无法将英文歌词唱出来时，我又略有一些遗憾。不过，在那些不懂中文的外国朋友眼里，这也许是一首隽永的 English poem。这样想来，又给我的一番辛劳些许慰藉。就当它是一首小诗吧，录于文后，以飨诸友。

The scrolls are old friends

 and my library distinguished from others.

Cleaning dust in my heart,

with ever-lasting pages.

For accumulation bit by bit,

We feel fulfilled with the square inch;

For persistence day and night,

We make life extraordinary.

Swimming in an ocean of books,

 opening a window to the mind,

like enjoying the sweetness

 and fragrance of an aged wine.

This is a sacred hall,

memories of civilization, restoration of history.

This is where dreams set sail,

leading to the future and guiding us forward.

Immersed in the melody of knowledge,

whispering lines of time,

like enjoying the sweetness

 and fragrance of an aged wine.

This is a sacred hall,

 memories of civilization, restoration of history.

This is where dreams set sail,

leading to the future and guiding us forward.

Free from vulgarity,

close to truthfulness,

 we are seeking deep and far.

Opening the mind,

passing the torch,

 with ever-lasting pages！

四、收获

词曲创作完成之后，我又迎来了一个全新的体验——演唱自己创作的歌。身为一个爱唱歌的人，儿时曾学过六年少儿声乐，也曾获得一些省级歌手大赛的奖牌，后来因为课业繁忙，不得不暂时放弃了训练，但爱唱歌的习惯一直保留了下来。本科时我有幸加入了上海师范大学泊乐合唱团，作为副团长带领团员们参加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比赛和演出，但这些终究只是作为团体成员出战，尚未独自承担过大任。许久没尝试独唱，我十分激动，一方面希望能通过歌声表达自己的情感，另一方面因为这首歌融入了一些我从未接触过的戏腔元素，录制时间又非常紧迫，所以不免有些担忧。在艺术中心毕宝仪老师及其团队的指导下，我利用工作之余的时间进行集中训练。也许是在合唱团里呆得久了，刚开始训练时，稍微高音的部分我就习惯性地用假声去唱，企图“蒙混过关”。毕老师语重心长地告诉我，这部分完全可以用真声去唱，这样的声音更为饱满；同时让我录下高音部分的真声，对自己充满信心。经过一周集训和反复练习，我和南科大另外几名老师、同学一同完成了歌曲的录制。紧张的录制完毕后，录音师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了修音工作。在这个过程中，录音师根据我们的意见不断进行微调，保证伴奏和人声的比例合适、和声部分音色和谐，同时又加强首尾两段独唱部分的声音力度。经过几十次反复试听和修改，《天雨流芳》才最终定稿。当我听到最终版的歌曲时，激动和骄傲的心情难以言表，同时内心又有一些遗憾。由于我非科班出身，导致独唱部分略显粗糙，整首曲目的录制效果未达到预期，距离一首优秀的演唱作品还有一定的差距。我的内心也有过挣扎，想请一位更为专业的歌手来完成独唱部分，总觉得这样才不辜负合作伙伴们所倾注的心血。鄂馆长和毕老师，还有田磊老师纷纷鼓励我不要气馁，创作和演唱的道路还很长，未来还有很多机会。由我们创作自己演唱，无论对于图书馆还是创作者本人，都是非常有意义的。我也努力发掘自己的优势：作为一名馆员，我了解图书馆的工作和艰辛；作为一个读者，我理解图书馆的价值和意义。我能够在两种角色之间自由切换，从不同的角度去欣赏图书馆。我的图书馆情结立体而饱满，丰富不单一，这点是无可替代的，因此就算我的声音不是最完美的，感情一定是最真挚的。在同事们的鼓励下，我调整好心态克服了内心的矛盾，勇敢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不完美，也对未来的创作憧憬无限。

短短几个月，我收获颇丰：一首好歌、一群细致专业的伙伴、一批铁杆粉丝，一路走来，不断成长；也让我充满了自信，我会继续用歌声去传递图书馆的故事。音乐的力量是无穷的，我许下一个愿望：愿所有听到《天雨流芳》的人，都能爱上阅读，爱上学习，爱上图书馆。

(《天雨流芳》由夏雪、田磊作词，鄂鹤年翻译，毕宝仪作曲，夏雪和本校师生演唱。本文第一部分由田磊、夏雪撰写，第二部分由毕宝仪撰写，第三部分由鄂鹤年撰写，第四部分由夏雪撰写。)